图文/诤诤
外婆家门前的小河是静谧的不慌不忙的。2月，雨凝固成雪，水凝固成冰，鱼儿在冰下相互取暖。若是再冷一点，冰层厚到可以载我，放心，有外婆看着我。掰一根屋檐挂下的冰锥，尝一把一尘不染的雪花，味蕾告诉我，是冬天晶莹剔透的味道。3月，清水穿桥过，人家尽枕河，桃花露颜，外婆河边洗衣，吊桶打水。犬吠水声中，桃花带雨浓。4月，捣碎了凤仙花，花汁染红指甲。5月，蔷薇爬满园，我把蔷薇做花衣。6月，黄瓜身上的刺告诉我这季喝了多少雨水。7月，白天，我在小河边，用脸盆一网打尽鱼虾，看鱼虾蝌蚪共舞，夜晚，用吊桶在井里捞月亮。8月，摘下的南瓜可以吃到秋冬，南瓜和着面粉，馍馍黏牙馍馍甜。9月，外婆扯着我头发上的苍耳子：“格只小官材，又去扔苍耳子啦！”10月，外婆让我把破床单，没法补丁的衣裤布料一块一块叠好，教我把顶针戴在手指上做针线。金色的是金星，银色的是水星，顶针上面布满的小坑，那是银河系数以百万计的行星不断撞击留下痕迹的微缩版吧，整个银河系也不过如此吧。用顶针支着针尾，帮助针尖穿透厚厚的布。每穿越一次，必须把线使劲拉紧，每一步都不能松懈，针眼绕了一圈又一圈，米粒大小的间距，针距不能过大，针迹不能歪斜。鞋底纳好了就用剪刀把底边修齐，剪去多余的线头，鞋底绱完，小手生疼。剪制底样、纳鞋底、切底边、裁鞋帮、修整、抹边、整个过程好比走路，一步一个脚印。鞋底平整，走起路来才舒服。日子走了一季又一季，又到后院竹林茂密，笋从土壤探出脑袋，挖笋砍树。用斧子砍下小树枝条，用绳子甩上树梢，锯子45度切入，当然这体力活得喊上家里大人，我拉着锯子的另一端，待到树干摇摇欲坠的时候，我们和树干拔河，哐啷一声大树倒下惊起鸟鸣阵阵。一地的树枝捆扎好，烧饭做菜、烤火取暖，就靠这些柴火了。挖一二个树桩，表面用沙皮打磨，就是我的小矮凳了，矮凳上的年轮告诉我，岁月又长了一岁。路，始于足，路，终于足。路，道也。路，途也。“人不辞路，虎不辞山”，自然界动物们依仗群体的力量，义无反顾地渡河，一路的尘土、蹄声，对生命的渴望在多公里的路途诠释着。迁徙之路都是真实存在的，是这些路所承载的生存力量，求生之路，道阻且长，它需要胆量、勇气和信念。选择权在择路者手中，选择了，就不能反悔。唯有坚定朴实的道路，才能拨开重重迷雾，最终到达彼岸。大自然盈润的情怀里有岁月的童话，那些伴着我一路走来简陋的鞋子，就是生活的美学。外婆真是厉害极了，砍柴洗衣做菜又能给路在脚下的足纳鞋。从前要是有短视频的话，一路历经坎坷磨难的人们个个都是李子柒。某日好友问我养身之道，我答，洗碗洗衣拖地，有空多走几步路，路就在脚下。沈诤，医院中西医结合副主任医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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